雖然別人還想跟陸炳這個“勝利者”多扯幾句，但陸炳心里卻都是苦澀，完全不想和別人再說話。因為接下來，他將面對一個看似非常弱小，但卻比嚴黨更難纏的對手。今天在遭到了嚴黨突然阻擊，連丟兩分時，之所以還能逆風翻盤，靠的就是兩點。一是理解了白榆提出的兩條原則，拋開了尊嚴，認真加以貫徹。二是在執(zhí)行層面上，充分利用了白榆自發(fā)創(chuàng)作的滅倭凱歌。連那張疑似白榆張貼的大字報，都拿來當成奇兵使用了。所以歸根結底，逆風翻盤背后都是白榆的意志，而自己像是個提線木偶似的，遵循白榆的布局落子。但不當這個“提線木偶”，今天就要被嚴黨沖一波了，后果怎樣十分不好說。邁著沉重腳步，緹帥陸炳走出了西安門，想了想后，先把指揮僉事、西城坐探兼巡捕營把總錢威叫了過來。陸炳實在不愿意直接面對白榆，先把錢指揮叫過來探探路子。“什么？他又要升一級？”錢指揮驚訝的失聲道。白榆現(xiàn)在的官位是正六品百戶，再升一級就是從五品副千戶了，已經(jīng)摸到了中級武官的門檻。要知道，半年多之前白家出身才是個最底層的力士啊！從力士到副千戶，中隔著校尉、小旗、總旗、試百戶、百戶！半年多時間升六級，這速度過于驚駭了！如果用首級制度來比喻，相當于半年時間打了六場戰(zhàn)役，而且每場都親手斬獲首級?！皟稍虑皠傇郊壣^一次，現(xiàn)在又升一級，這正常嗎？帝君就不考慮一下影響嗎？”錢指揮忍不住問道。陸炳嘆道：“帝君日理萬機，每天不知要看到多少人名，可能帝君早已經(jīng)忘了兩月前見過白榆這個名字。對帝君而言，白榆可能就是一個今天才聽到的新名字，隨口升一級作為嘉獎再正常不過了。”錢指揮不知該如何評價，按著本能感覺說：“他還不到十六歲，這速度確實有點太快了。”陸炳立刻贊同說：“你說的不錯！這也是我的想法，其實我對他升級非常擔心。他太年輕了，缺乏足夠的歷練，升的太快不見得好事，與房屋地基不穩(wěn)是一個道理?！甭犞煄涍@貌似關愛后輩的語氣，錢指揮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關鍵所在。如果這次白榆升了一級，那緹帥的臉往哪里放？錦衣衛(wèi)內(nèi)部都知道，緹帥剛敲打了一下白榆，把白榆發(fā)配到街道房了。但白榆轉(zhuǎn)眼間就升了一級，那緹帥在錦衣衛(wèi)內(nèi)部的威信必定大為受損，對極看重臉面的緹帥而言，這是沒法接受的?！八詾榱怂慕】党砷L，你要勸一下白榆，讓他主動推辭掉升級。”陸炳苦口婆心的對錢指揮說。對于這個任務，錢指揮表示一點都干不了。面對升一級的機會，白榆憑什么要為了緹帥你的臉面就放棄？而且說句不好聽的，白榆這人什么時候真正聽過勸？如果白榆是聽勸的人，就不會被發(fā)配去掃大街了！陸炳大概也覺得這個任務挺難為人，便又道：“你現(xiàn)在去找白榆，如果他愿意談，就帶他過來。”西城街道房距離西安門不遠，往南走個一刻鐘也就到了。錢指揮拒絕不了，只好前往西城街道房。到了門口，錢指揮對看門的雜役問道：“你們的白長官在么？”看門雜役答道：“在堂上！不過剛被西城御史老爺審了一遍，心情不大好?！卞X指揮好奇的又問道：“他做什么了，竟然又把御史招來了？”雜役說：“白長官的家丁和親兵把隔壁工部街道廳的人都打了一遍。”錢指揮雖然意外，但卻不吃驚，因為這確實是白榆能做出來的事。所以錢指揮只關心說：“沒出人命吧？隔壁的主事沒挨打吧？他自己動手了嗎？”雜役答話說：“那倒沒有?！卞X指揮松了口氣，剛邁進大門，就迎面碰上了正往外走的白榆。白榆先問話說：“你來我這小衙門作甚？莫非是來當說客的？”“不是！”錢指揮先否認了一下，然后道：“我是來報喜的，剛才從內(nèi)廷傳出來消息，帝君又升了你一級。”白榆大聲嘀咕說：“升一級還是掃大街?！卞X指揮假裝沒聽見白榆的牢騷，自顧自的說：“就是你升一級的事情會讓緹帥很沒面子，如果得罪緹帥，只怕你以后在錦衣衛(wèi)內(nèi)的日子不好過?！卑子艽舐曕止菊f：“已經(jīng)被發(fā)配街道房掃大街了，還能更不好過？”錢指揮差點噎住，又換了個話頭說：“你總要為你的前途著想吧？如果得罪陸炳，你在錦衣衛(wèi)就難以再繼續(xù)進步了！”白榆大聲嘀咕說：“這不就升了一級嗎？事實證明，就算我得罪了陸炳，好像還是可以繼續(xù)進步的啊?！卞X指揮：“......”我把你當朋友忽悠，你卻拿我當外人裝逼？愣了一會兒后，錢指揮重新開口道：“你這次獲得升一級的獎賞，也是因為緹帥把你的事跡轉(zhuǎn)達給了帝君！站在這個角度來看，你總該感激緹帥，而不是繼續(xù)抱著敵對態(tài)度?！卑子艽舐曕止菊f：“就算沒有緹帥進言，我也打算委托陸白衣幫忙，讓她干爹黃太監(jiān)幫忙，將我的凱歌傳達給帝君，效果也一樣?！笨赡苁清X指揮發(fā)現(xiàn)，他真不是忽悠人的材料，再說下去要被反忽悠了。他索性不裝了，攤牌了，“你了不起，你清高，你不用靠緹帥就能進步！但我沒本事，只能被逼著當說客！緹帥不希望你再升一級，如果你想開條件，現(xiàn)在就去找緹帥談！”白榆瞥了眼錢指揮，怎么感覺老伙伴情緒不太穩(wěn)定的樣子？似乎像是嫉妒自己？于是白榆提醒說：“直接說明來意就行了，別自己加戲！”錢指揮催促道：“給個準話，你有沒有和緹帥談條件的想法？”白榆稍加思索后說：“可以談，只要價碼給夠，什么都可以談！”于是錢指揮就帶著白榆，前往西安門拜見陸炳。